抗战名将马占山的双面人生

天若有情

人生一世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生旦净末丑各有扮相。所谓好人坏人之标签无不出乎主观臆断，忠臣奸贼的划分也不过是廉价面具。如若不信，请看下面这位声名显赫的抗战名将在二十世纪的轻佻表演。
　　
　　抗日战争前期主战派领军人物，武将非马占山莫属，文官则汪精卫突出。马占山，吉林怀德人，先期投奔奉系吴俊升麾下，之后渐序提升，1925追剿郭松龄立功而晋升师长。九一八事变爆发，因时局与战略需要被张学良特命代理黑龙江省主席兼军事总长。“江桥抗战”一役声名鹊起，经媒介渲染遂成民族英雄。此时马大将军集举国颜面和期待于一身，瞬间红透华夏犹如天王巨星。有人填词谱曲《马将军之歌》 ，有人赶拍电影《马氏抗战风云》 ，有人特制包销[马占山牌香烟] ，有人上街募捐[马军长抗日基金] 。更有成千上万女性同胞寄来抛心揪肺的求爱信，伺马将军为奴为妾在所不惜。神州万里劲刮马氏旋风，大江南北难敌马氏魅力，每天转收转运慰问品慰问金数以吨计。
　　A、 江桥抗战挂帅
　　九一八事变突发之际，黑省长官万福麟滞隔北平，无法直接统帅驻军抵抗。经张学良颁令，特命黑龙江步兵第三旅旅长马占山代理省府主席兼军事总指挥。北平电示“如日军进击图黑，应予阻击讨伐”。十月十五日黑省国民党部召集会议讨论应急方针，会后增派一团兵力开赴洮昂铁路之嫩江大桥北岸构筑掩体，同时发放捷克机枪百余挺。十一月四日上午，日军先头部队到达江桥南岸，中日双方隔江交火各有伤亡。两天之后再战，敌军火力突然增强令马占山措手不及，致我军600余人伤亡。无奈之下只好放弃江桥阵地，退往几十里外的三间房部署第二道防线。
　　此时马将军斗志不减，通电全国告慰四方，“占山守土有责，一息尚存决不敢使尺寸之地沦于异族”，发誓与敌国周旋到底决不屈服。新闻媒体连续发表战地消息鼓舞全国士气，各地贺电如雪片般飞来。北平副司令行营和南京国民政府，因马捍卫省土有功致电嘉奖，并令全权主持军政，各将领须一切听命。马占山抗战伟业名扬四海，人生辉煌谁可堪比。
十一月八日战事稍缓，因国联已对日本提出严重警告，故其不敢冒然进攻。同时，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以个人名义向马占山致意。前一阶段虽然节节败退，可马占山发往南京通电却报喜不报忧，比如“自四日日军向我攻击，下面炮弹上面飞机，陆空交施凶暴至极。我将拼死抵抗不为所屈，碧血横流再接再厉。占山等守土有责爱国心同，早知沙塞孤军难抵强日，所以存亡所系公理攸关，岂能不与周璇而坐以待毙？援田横五百壮士，本少康一旅之诚，谨先我同胞而赴国难焉”。当时有英国《每日邮报》和上海《密勒氏评论报》等媒体采访马氏，对他英勇抗战称赞不已，并向世界各地转发中国抗日消息。
　　转眼到十一月十八日三间房之战，在多门师团追击下马军伤亡极其严重，不得不向昂昂溪逃窜，日军紧随其后于次日占领省垣。二十一日马率残部退往克山，三十日退至海伦。历时一个多月的江桥抗战，我五千官兵伤亡，其中殉国一千余人。有诗云：自古征战苦，英雄有几人；万众流热血，红了大将军。
江桥抗战间隙，日本关东军多次试图与马接洽，劝其放弃抵抗回省任职。马虽未置可否而内心已有所考虑，但其表面依然高调，不断对外放言“无论日人如何前来利诱威胁，我决不与之妥协，永远不做投降将军”。然而未过多久，经张景惠一干人等穿梭往复精心撮合，很快就促成马占山与关东军特使坂垣征四郎秘密约见，史称海伦会谈。
　　
　　坂垣口称代表日本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敬请马主席重登黑省宝座，以维持东亚和平。本次冲突纯系一时误会，即希谅解云云。会谈之后，马以下官员并与坂垣征四郎及随从合影留念，气氛祥和令日人喜形于色。十二月十一日马将军乘火车过江至哈尔滨同张景惠相晤引起外界猜疑，从此也渐不避讳，并私下放风说：“日本人允诺我返归省垣，军政大权依然交还，还可添换新枪十万枝。当前锦州不保，张学良永远回不到东北了，我们也该讲求自存之道。只要别再与日军冲突，就会有办法的”。
马占山内心是矛盾的，虽然日常仍以“抗战”说辞应付南京北平，而抗日情绪明显消沉。俟来年元月，他公开对外表明心迹----“以前与日军误会，扰民实深；今日思之，甚为惭愧”。一九三二年二月十四日，马占山在省府礼堂举行就职典礼并宣言如下：“此次东北事变，我黑龙江亦因一时误解，不幸引起战争，演成混乱局势，以致人民受此涂炭遭此战祸，土匪横行金融淆乱，商民极感痛苦。占山不敏，素知我省地大物博人情朴厚，果能上下一心定能造成天下之乐土。今当就任长官伊始，谨此披沥至诚聊申志愿，尚祈中外鉴察”。
　　
　　二月十六日马占山飞赴沈阳，在当地满汉名流及关东军长官簇拥下，微笑颔首叩拳辑拜步入大和旅馆，参加了满洲建国筹备会议。这次会议改变了东北政体模式，俗称四巨头协和会，另三人为张景惠藏式毅熙洽。三月八日马占山赴长春恭迎溥仪执政，第二天举行满洲建国庆典。他被任命黑省主席兼新国家军政部长，江湖生涯达到了顶峰。
事已至此，马大将军背叛抗战誓言出卖东北军民抵抗成果，公开投入日寇怀抱。靠江桥一战博得全国拥赞驰援，霎时美名冠顶金银满盈。数日前尚致电中央决一死战，而今枉负全国期待令关内外民众愤慨不已。北平有人上街呼吁追讨捐款，上海宣布停产马占山牌香烟。自抗战以来他两面三刀阴阳互现，既扬言对日决不屈服，又与关东军眉来眼去勾搭连环。最终摇身一变成了满洲建国大员，如此投机实属罕见。民谣曰：打家劫舍起程，江桥抵抗扬名；满洲皇帝臣仆，好个变色之龙。
马将军虽然朝秦暮楚惯于骑墙，但念其曾为抗战造势，投日不久又幡然悔悟策马回营，故此蒋总统亲自为他授衔，位列国民党中将第二名。抗战胜利后，马占山荣任东北行营副司令。此后在国共厮杀过程中，他渐渐感觉老蒋大势已去，遂以治病托词返回北平静观时变。当历史行将转换的关键时刻，他再次瞄准机会把握机遇，连蒋介石接其南行的专机都被毅然拒绝。解放大军开进前门大街，在欢欣鼓舞的人群里出现了马老先生的身影。这位以抗日著称的当代名人，不久前因策动傅作义反正再立新功，已被当局从战犯名单中剔除，保命不成问题。但若想更有作为恐怕力不从心，纵横捭阖半个世纪的东北汉子，历史舞台留给他表演的机会不多了。一年以后，在北京一座小小四合院子里，抗战名将马占山将军郁郁而终。